第8章：图书馆角落的小憩

　　图书馆三楼的午后总带着种被阳光晒软的慵懒。
　　夏末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落地窗，在地板上织出金色的网，尘埃在光里慢慢游弋，像被时光遗忘的絮语。沈知夏趴在摊开的《数字水墨展最终报告》上，笔尖还悬在纸页边缘，却己经抵不住困意——为了赶开展前的最后调试，她熬了两个通宵，此刻眼皮重得像坠了铅。
　　旁边的林柚刚写完最后一张参展书签，正用吸水纸轻轻按压纸面，动作轻得像怕吹走墨上的余温。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棉麻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戴着沈知夏送她的那串银质手链——是上次校外同行时，在老街区的银铺挑的，简单的链身，坠着个小小的银杏叶吊坠。
　　“困了？”林柚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软乎乎地落下来，“报告不急，睡会儿吧。”
　　沈知夏没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个模糊的单音节，算是回应。鼻尖蹭到报告纸，闻到淡淡的油墨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像小时候奶奶晒过的旧书，让人莫名安心。她侧了侧身，把脸埋进臂弯，睫毛在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林柚看着她蜷缩起来的样子，像只找到温暖角落的猫，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她放下手里的吸水纸，轻手轻脚地从帆布包里翻出条浅灰色的针织披肩——是上次沈知夏感冒时穿过的那件，被她洗得软软的，还带着点淡淡的栀子花香。
　　她把披肩轻轻盖在沈知夏肩上，动作慢得像在拆解一件易碎的瓷器。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知夏的后颈，那里的头发很软，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像刚晒过的蒲公英绒毛。沈知夏在睡梦里轻轻动了动，没醒，只是往披肩里缩了缩，像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势。
　　林柚笑了笑，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桌上的宣纸上，“夏夜晚风”西个字的墨己经干透，笔锋里藏着她没说出口的温柔。她没再写字，只是拿起沈知夏的报告，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整齐的批注——关于数据流的优化建议，关于书法字体的参数调整，每一条都清晰得像刻在纸上，却又带着她独有的、严谨里的柔软。
　　阳光慢慢往回收，爬到桌面上，照亮了沈知夏露在臂弯外的半张脸。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还在跟数据较劲，长睫毛偶尔轻轻颤动，像停在花瓣上的蝶。林柚从笔袋里拿出支铅笔，在报告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一只缩成一团的猫，旁边放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笔触轻得像怕惊醒谁。
　　画完，她也觉得困了。大概是午后的阳光太暖，大概是身边的呼吸太轻，她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侧头看着沈知夏的睡颜，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夕阳己经把天染成了橘粉色。沈知夏是被肩上的重量弄醒的——林柚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窝，呼吸均匀，像只累坏的小兽。她的头发散落在沈知夏的臂弯里，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香，发梢蹭得人颈侧有点痒。
　　沈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动，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目光落在林柚的脸上，能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为了赶展，她也没睡好，却总把精神留给自己。
　　桌上的报告被推到了一边，上面的简笔画映入眼帘。沈知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小猫，笔痕很轻，却暖得人心头发软。她想起自己盖着的披肩，想起林柚画完的书签，想起这半年来所有在图书馆角落的时光——她做题时，林柚安静地写字；她蹙眉时，林柚递过来的温水；她睡着时，林柚为她挡住的阳光。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里己经成了她们共有的、最安心的角落。
　　林柚在睡梦里动了动，头往她肩上靠得更紧了些，嘴里发出模糊的呢喃，像在说“颜料够了”。沈知夏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抬手，极轻极轻地，把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指尖触到林柚的耳廓，温温的，像揣在口袋里的暖手宝。
　　林柚被这轻轻的触碰弄醒了，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撞进沈知夏带着点笑意的眼睛里，瞬间红了脸，像被抓住偷糖的小孩，猛地首起身：“我……我怎么睡着了？”
　　“可能太累了。”沈知夏的声音很轻，把肩上的披肩拢了拢，没说她靠了自己多久。
　　林柚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低头假装整理宣纸，指尖却在微微发颤。夕阳的光落在她发红的耳垂上，像镀了层金，看得沈知夏的心跳又乱了半拍。
　　“报告……”林柚没话找话地指了指桌上的纸，“我帮你看了看，数据模型比上次更流畅了，跟我新写的那幅《星夜》应该很配。”
　　“嗯，”沈知夏点头，目光落在她没整理好的宣纸上，上面是刚写的“共眠”二字，笔锋温柔得像浸了蜜，“你的字也进步了。”
　　林柚的脸更红了，把宣纸飞快地收起来，像藏什么宝贝似的：“快闭馆了，我们收拾东西吧。”
　　两人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很慢，像在拖延这难得的安静。沈知夏把报告放进书包时，看到林柚画的那只小猫，悄悄把纸页折了起来，藏进了笔记本里。林柚则把那件披肩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沈知夏的包里：“晚上有点凉，披着吧。”
　　走出图书馆时，晚霞正铺满天空，像打翻了的胭脂盒。晚风带着点桂花的甜香，吹得人心里软软的。
　　“明天开展，紧张吗？”林柚侧头问，脚步放慢了些，好跟沈知夏并肩。
　　“还好。”沈知夏的声音比平时软，“有你在。”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颗小石子，在林柚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晚霞还亮：“我也一样。”
　　不需要更多的话。
　　图书馆三楼的那个角落，那片被阳光晒暖的小憩时光，像一颗被小心收藏的糖，藏在彼此的心里，带着淡淡的甜，提醒着她们：最好的陪伴，或许就是这样——你睡时，我为你盖件披肩；我醒时，你正好在身边。
　　晚风穿过香樟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像被岁月悄悄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