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事发生

　　苍尔冬坐在机场出口的椅子上发呆，Alan的行李出了点问题，让他在这儿等着，原本想和爸爸妈妈报个平安，结果倒腾了半天手机连不上网，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不断变化的大屏幕打发时间。
　　“大哥哥，我可以坐这儿吗？”
　　听到陌生的声音时，苍尔冬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定神一看，只是个抱着小羊玩偶的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儿，背着的欧仔阅读网上也印了只小绵羊。
　　“嗯，可以。”
　　小女孩爬起椅子来有些吃力，苍尔冬就帮她拖着欧仔阅读网，对方坐下后冲他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谢谢你。”
　　糖是阿尔卑斯，他不太喜欢吃的那种，却也让他无端想起方秋笙和他坐公交车的时光，摇摇晃晃，又缓又颠簸。
　　后颈处又一阵阵抽疼起来，好在信息素并没有失控，而是维持在了周围人无法感知的程度。
　　苍尔冬摁了摁腺体，撇过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抵不住诱惑，就自己剥了开来喂嘴里：“你也是A国人呀。”
　　苍尔冬这才完全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异国他乡，一个说不同语言的地方，对着一个才认识几分钟的小女孩竟油然而生了点熟悉感，瞬间有些恍惚，从鼻腔里发着声音应道：“嗯。”
　　“你来做什么？旅游吗？”
　　“学习，学做甜点。”
　　“哇，好厉害，我喜欢吃甜的，你以后会开甜品店吗？”
　　“嗯，想开。”
　　“在B国吗？”
　　“回去开，妈妈有一家店。”
　　“啊，那我就吃不到了。”小女孩晃着双腿，有些惆怅地撑着脑袋，“我和妈妈要留在B国了，我不喜欢这里，大家说的话都听不太懂。”
　　“没事，慢慢来……”安慰的话才说了一半，苍尔冬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太对劲，“你妈妈呢？”
　　“刚才他还在的，但是我看了看水晶灯，他就不见了。”
　　小女孩指了指不远处的广告牌，上面轮番播着广告，水晶灯的那个是双语的。
　　苍尔冬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四周张望着，Alan还没有回来，手机也不好用，他的语言还没到能和地勤说明白整件事的程度，但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来帮这个孩子找回母亲。
　　他不禁懊恼起自己的迟钝来，怎么就丝毫不怀疑这个孩子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这里。
　　“大哥哥，”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角，投以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的，妈妈会回来找我的。”
　　“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妈妈，你妈妈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
　　“名字妈妈还没想好，他平时就叫我宝宝，他长得和你有一点像，我刚才都差点认错啦。”
　　“我，你，那，那我们在这里等你妈妈。”
　　“嗯，谢谢你，大哥哥。”
　　苍尔冬又坐了下来，焦躁地止不住咬嘴唇，相比起来小女孩显得冷静多了，还替小羊玩偶理了理毛。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苍尔冬，冬冬，你可以叫我冬冬。”
　　“哇，你的名字好好听，冬冬也在等人吗？”
　　“嗯？嗯，在等人。”
　　“你也走丢了吗？你在等的人长什么样啊？”
　　“他，他长……”
　　他有双桃花眼，头发总是利落地梳向脑后，露出那双一颦一笑都含情的眼来，鼻梁很挺，嘴唇很薄，笑起来总是很假，个子很高，喜欢穿风衣，大冬天的衣摆被风吹起来，看着都冷。
　　苍尔冬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没有走丢，这也不是他在等的人。
　　“我没有……”
　　后半句话梗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小女孩滑下座位，走到她面前来，拿袖子替他擦脸：“你怎么哭了，别哭，我每次走丢了，站在原地妈妈就会回来找的，你别乱跑，你等的人也会来找你的。”
　　苍尔冬点着头，吸着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他不懂自己怎么突然就这么多愁善感了起来，大概是人生地不熟，人特别容易有感触吧。
　　“宝宝！”
　　一阵带了哭腔的尖叫，男人抱着小女孩跪坐在了地上：“对不起对不起，呜……妈妈又忘记了，下次一定不会把你弄丢了！”
　　“没事啦妈妈，而且今天比以前要快一点了。”
　　“是吗？那我有进步哦！”
　　“对，妈妈加油！”小女孩大人似地摸了摸男人的脑袋，又指了指苍尔冬，“这个大哥哥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陪我哦。”
　　男人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苍尔冬，有些局促不安地站起来，一边道谢一边鞠着躬，直到视线移到苍尔冬手腕上和他一模一样的手环：“咦，你也有这个！”
　　“啊，我刚才就是因为这个认错的，我以为只有妈妈有。”
　　“这个是妈妈走之前给我的……”
　　苍尔冬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有些不满对方伸手来拽自己的手环。
　　“我也有啦，你也是……”
　　“冬冬！”
　　Alan提了箱子急匆匆跑过来，以为苍尔冬遇到了什么麻烦，横在了男人与他中间。
　　“哦，原来你有家人的呀。”
　　男人有些失落地嘟囔着，小女孩见状把手里的小羊塞进他怀里，抱着他道：“妈妈也有我啊。”
　　男人又迅速地开心起来，但抬眼却见Alan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兰没事的，他不是坏人，就是看到我和他有一模一样的手环。”
　　“对的对的，虽然大家都嫌我麻烦，但是我不坏的，宝宝也不坏，我以为他也是来这边找……”
　　“知道了，冬冬，我们该走了。”
　　苍尔冬觉得Alan有些凶了，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跟着对方，临走前扭头，看到小女孩插着腰，似乎在教训着男人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根绿带子，上面画着个会飞的彼得潘，妈妈说这是他的护身符，去哪儿都不能丢掉。
　　实际上他有些诧异于男人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手环，并且这种相似，让他莫名地感到不舒服起来。
　　“阿兰，这个手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没有啊，你妈妈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是个护身符。”
　　苍尔冬皱着眉看Alan，试图从那张真挚的脸上找出点伪装的地方来，却只是徒劳，Alan还好笑地戳了戳他的眉心，叫他别做鬼脸。
　　他记得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里，彼得潘有小孩子独有的顽劣，却又勇敢坚毅得像个小大人。
　　但他印象最深的，还是彼得潘对温蒂说，我以为妈妈会一直等着我，于是我在外面玩了两个月又两个月，可等我回去的时候，窗户已经关上了，我的床上躺着另一个小婴儿。
　　他是在夜空中飞了太久而找不到家的孤独孩子。
　　苍尔冬转着手腕上的手环，没由来地讨厌起手上的东西来。
　　“冬冬，你是不是困了，眼睛这么红。”Alan替他把座位调低，又把空调开了起来，“睡下吧，路上还要一会儿。”
　　“阿兰，我想和妈妈说话。”
　　“哦，对，差点忘了。”Alan拿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陈年的视频，“不过现在那边还是晚上，不知道你妈妈睡了……”
　　“冬冬！”
　　陈年的声音打消了Alan的顾虑，看到苍尔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冬冬已经到了吗，怎么现在才视频，妈妈担心死你了。”
　　“手机没有网……”
　　“没有网吗？不会呀，是不是漫游没有开？”
　　“哦，哦，我不是很清楚。”苍尔冬挠了挠头，“妈妈，我刚才在机场碰到一个走丢了的小女孩，他妈妈手上也有个和我一样的手环。”
　　苍尔冬没注意到Alan握着方向盘的力道大了，手上经脉都清晰起来，也没发现爸爸妈妈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陈年打着哈哈糊弄道：“那就是同款护身符嘛！”
　　“可是护身符上会用彼得潘当守护神吗？”
　　陈年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垮掉，其实他也是临走前去补办的这个手环，因为这类病的特殊性，政府对这样的患者有专门的帮助，里面储存了苍尔冬这方面的全部病历和联系信息，防止他走丢了以后找不回来，给他戴上时也是信口胡诌了个借口，哪想到小孩子会这样子追问。
　　“冬冬，”苍景行见陈年一直没回答，忙补上，“彼得潘是爸爸妈妈希望你做个永远快快乐乐的孩子，冰箱上也贴了一个，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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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样啊。”苍尔冬想起来冰箱上似乎的确有这么个磁贴，又支吾了半天，才组织出语言来，“但是我会变成大人的，变成像妈妈一样很厉害的甜品师。”
　　陈年欣慰得差点飙出泪来，苍景行在后面一个劲掐他的屁股让他忍住，顺势说道：“爸爸妈妈都很期待哦，但是冬冬不用太强求自己，做到力所能及就好，主要的还是注意身体，而且分化成Omega以后，要格外注意身边的Alpha，知道了吗？”
　　苍尔冬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也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点头如捣蒜，又和妈妈闲扯了几句，因为时间不早了，就道了晚安挂断了。
　　陈年那边后怕地说起冬冬今天居然碰到了得一样病的人，B国那边有这类人的救助站，那个人八成也是去投靠的。一想到那人得了这样的病，无依无靠还带了个女儿，陈年就忍不住一阵恶寒，想都不敢想像冬冬要是怀孕了，该是个什么样子。
　　而另一边，苍尔冬挂断了视频以后，忍不住不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方秋笙和他上床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光记得疼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担心起怀孕的问题。
　　好在肚子平坦坦的，似乎无事发生。
　　“冬冬，稍微睡一会吧。”
　　车上开了舒缓的交响乐，困意袭来，苍尔冬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一股咖啡味掺着奶香飘满了整个车厢，只是Beta闻不出来，还轻声哼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