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白色都市

　　迪斯坎特与罗摩尔德之间的宿怨要追溯到一百多年以前。
　　那个时候，整个大6的人类都处于一个名为拉纳斯－克莱迪肯（Lanas―net）的帝国统治之下，而拉纳斯－克莱迪肯的前身则是五个人类国度。在经历了漫长战争之后，人类终于完成了伟大的统一，然而，这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帝国后来却因为一部分统治阶层的叛变，使得和平了数百年的裴洛菲斯风云再起。叛变的一方来到如今的罗摩尔德区域，并以这片6地为根据地，以中央大裂谷为隔障，同另一方打起了持久战。这次战争的原因被后世众多历史学家们研究考证，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统一明确的答案。“拉纳斯之变”也因此成为了历史上一个疑点。
　　人类分裂战争持续了十年，最终由于双方都已无法再承受战争伤害而提出和谈。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年统一战争的遗祸，使得大6上的其他种族已经对人类不存有任何好感（除了翼人和人鱼，因为翼人居住在绝壁之上，人鱼居住在最北方的冰海，战火并没有延烧到他们的领地）因此，这些族群趁着人类打仗的时候也故意从中捣乱，让人类领袖们头痛不已。和平谈判中，双方达成了赔偿以及国土划分的协议，由此在以大裂谷为分界线的大6两侧，各自建立了迪斯坎特与罗摩尔德国家。
　　至此，整个裴洛菲斯大6大致上被分成了四个区域：最西边的极恶之地堕之渊；大裂谷以西的迪斯坎特；大裂谷以东的罗摩尔德；以及大6最北端的自治区圣木冢（由于圣木冢地势险要，且恰好位于两国之间，当年为了这片土地的所属权就吵了无数次。最后圣木冢派代表前来表示要求自治，考虑到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两国也就放弃了这块面积不大且险要异常的土地。
　　从表面看上去，大6似乎重新恢复到了和平时代，而实际上两个人类国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平息过。
　　当年反抗政权的人们，在东大6这块略显贫瘠的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并依靠艰辛的劳作将它迅恢复到战前的面貌。此后，在罗摩尔德第五位君王西赛卡伦的领导下，砂之国与迪斯坎特间的经济往来逐渐增多，两个国家也因此迈向繁荣的颠峰。由于两国之间横断着大裂谷，因此6地上唯一的通路便是大6最南端的崔莱克通道。这条通道之内又分作许多条小路，但它们最后都会汇聚在纽卡斯关卡前，穿越关卡后，又分作数条道路，朝不同方向延伸出去。
　　大部分位于砂之国境内的商道都会经过地图上同一个点，那就是罗摩尔德第二大城市――白色都市曼迪城。这个传言中曾是遥远历史中某个国家都的城市，以其繁华程度和商业达而闻名。每一天，从清晨到深夜，都会有大批人群出入这座城市，当然，其中大部分是来自各地的商人。由于人流量过于庞大，曼迪城不得不将旅人与商队的进城检查口分开，在城市西门处设置了非商队人员入城口，而正面的主城门则专属商队通过。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曼迪城的商业活动有多么频繁。
　　此时，西边入城的队伍中，有两男一女正挤在人群中慢慢向前挪行。队伍中唯一的一名女子拥有一头幽深的紫，这样罕见的色，引得她周围的人频频侧目。另两名男子，一个拥有星月般温和俊朗的面容，黑黑眼，甚至连身上的铠甲也是黑色的；一个则是有着不输给绝世美女的美貌，然而他线条分明的轮廓却不会让这份美丽显得娘娘腔，一眼看上去，这个男子身上似乎笼罩着朦胧的光华。如此吸引人眼球的一个组合，在人们或惊叹或欣赏或痴迷的视线下，缓慢地随着人潮向城门处移去。
　　“进城的人可真多啊！”
　　第一次来到曼迪城的卡莱恩不由得出小小惊叹。此时的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从周围投来的灼热视线，这使他十分不自在。要是换作以前，他还能够从容面对别人的注视，但现在他却由一名高贵的骑士长沦落到被自己国家通缉的逃犯，当面对四周人群的视线时，心中难免有丝恐惶之感。与他相反，艾路非似乎很享受这种视线沐浴，而奈美娜则是没感觉一般，一脸冷漠地随着人群向前迈步。
　　“那是当然了，曼迪城可算是砂之国的商业中心了，几乎所有商人都会往这里跑呀！而且贵族们最喜欢来这里买东西，一次派个一二十个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再说明天就是‘春祈’了，大家都想进城去买点好东西吧！”
　　艾路非一面解释着，一面还不停地朝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看有没有美女啊！”
　　“……这样能看到吗？”
　　卡莱恩有些冒汗地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一片。
　　“当然能！只要有毅力有耐心，又具备足够的谋略和敏锐的观察力，再加上我独一无二的直觉，即使在茫茫人海中我也能准确地找出美丽的少女们啊！”
　　“……你可真厉害。”
　　“那当然！别小瞧男人的本能啊！”
　　一路上被憋坏了的传教士此时荷尔蒙再次暴涨起来。虽说队伍中有奈美娜这名女性在，不过要是艾路非敢对她有什么不轨举动的话，估计还没付诸于实际行动就已经被妖怪猎人打得“半身残疾”了，事实上，奈美娜根本用不着动手，因为在她行动之前，队伍里另外两名男子就足以解决掉不良传教士了。深刻了解到这一点的艾路非只能满脸幽怨地蹲在一边，靠调戏沿途遇到的女性来缓解本能的焦躁感。不过，如今马上就能进城了，感觉全身得到极大解脱的艾路非心情不由得大爽起来。
　　瞥见身旁骑士一脸无聊的表情，艾路非不由得开始数落他。
　　“我说你呀，多多少少也和女孩子们交流交流吧！不是我说你，你就只有打架厉害点，对女人的事简直是一窍不通啊！”
　　其实艾路非之所以会这样说，完全是他亲身体验所得出的结论。某一次他们途经一个小村子作停留休息时，受到了村民们的热烈“欢迎”先是奈美娜被一群小孩子缠住，一个二个争着想摸摸她的长。平时待人冷漠的妖怪猎人竟会如此受欢迎，这大大出乎同伴们的意料，而更出人意料的是，面对一大帮孩子，紫女子很难得地出现了手足无措的现象。但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跑走，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孩子们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其间居然还笑了一下，让三个男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一画面后来被长舌的传教士定义为“伟大的母性光辉”而当他作完这个定义后就被妖怪猎人追着，以惊人的度绕着村子跑了数十圈。
　　除了奈美娜，队伍中的男人们也颇受村民喜爱。艾路非就不用说了，这个“异性吸引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大群眼睛被打瞎的女性围在他身边转，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温和稳重的卡莱恩和开朗阳光的凯迪也会有不输给他的吸引力。当歌者在面对他周围那一大圈小孩少女大妈时，脸红得像被煮了一样，不过他很快找到了消除尴尬的方法。当凯迪将吉他抱在怀里，开始弹唱起一动听歌谣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侧过耳朵聆听着漂浮在空中的美妙旋律，就连刚耕作完回到村中的男人们都停下了疲惫的脚步，闭着眼欣赏凯迪清亮的歌声。演奏完毕后，人群里爆出震耳欲聋的掌声，这次经历让凯迪在接下来的几天情绪高涨，走在路上都会不时地高歌几，当然也免不了遭到卡莱恩的调侃以及每天必有的大乱斗。
　　另一边的卡莱恩就比凯迪懂得应付多了。他身边围着的大多是些年轻女孩，她们被他英俊的面容、温和的气质和得体的谈吐所吸引，一脸期待地围在他四周问个不停。曾受过宫廷礼仪训练的前骑士长展现出绅士风范，以温柔笑容面对女孩们的提问，并做出合适的回答。从卡莱恩身上散出的柔和气息，让从未远离过村庄的女子们心潮澎湃起来。然而这表面上看来似乎很受欢迎的画面，在艾路非看来却是非常不正常的。与其说卡莱恩在用微笑回报喜爱他的女性，倒不如说是他在用公式化的笑容作应酬。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的传教士把卡莱恩拉到了一旁。
　　“我说你啊，面对女性的热情也稍微用心一点吧！”
　　“啊？我是很用心啊。”
　　骑士一脸无辜地回答。
　　“这怎么能叫用心呢？你只是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微笑以及如何同她们谈话上，却忘了要让自己的心融入到她们之中啊！”
　　“那是什么意思？”
　　“我真是服了你了！”
　　艾路非无奈地揉了揉刘海，“听着，想要彻底赢得女人的心，先就要将自己的心交付给她们，让她们了解到你真正魅力的所在，这样她们才会用自己的真心来回报你。然后，你要从她们的谈吐中现她们的兴趣爱好以及喜爱的对话方式，然后用真诚的话语去填补她们心中的空缺，这才是搭讪的王道啊！”
　　“……那样不是更像欺骗吗？”
　　“什么欺骗！都说了要真心以待了！只要感情中掺入了真情实感，就远离了虚伪与谎言！反倒是你刚才的行为更像是欺骗！”
　　“啊？为什么啊？”
　　一向正直的骑士一听到此话，立刻激动起来。
　　接着，艾路非以一脸抓狂的表情抛下了卡莱恩，不再理他，只留下黑衣骑士站在原地思考着刚才的对话。
　　所以，“恨铁不成钢”的传教士禁不住又指出卡莱恩的不足之处，不过从某种角度说来，他也只有在这种问题上才有资格去数落别人。
　　面对传教士的评价，年轻人有些尴尬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
　　“我有和女孩子交流啊。”
　　卡莱恩悄悄指了指身前的奈美娜，“平时有和她说话的。”
　　艾路非无言地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对卡莱恩进行“异性攻略教育”与其向正直的骑士先生解释“奈美娜那种一天说话不到十句的女人，完全无法正常交流”还不如打望美女来得更实惠一些。于是，凭借身高优势，传教士很轻松地傲视人群，眼睛开始一排一排地扫描。突然，淡碧色的瞳仁里亮起一道奇异的光。
　　“有了有了！那边有个美女！”
　　卡莱恩疑惑地顺着艾路非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潮。
　　“在哪里啊？”
　　“那边！从我正面对过去第八十七个再往左数第三个，被两个丑男人夹在中间的，目测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披着全身斗篷！啧啧，遮得这么严实，真是浪费好身材和那张俊俏的脸呀！”
　　“……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那边啊！这么明显都没看见，什么眼神啊！”
　　是你自己的眼睛结构异于常人吧……骑士不禁在心底嘀咕着，索性不再去掺和这种无聊的事，重新恢复安静站在了队列中，接受四周目光的洗礼。
　　即使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人们仍然能从时间的流逝中推测出此时已临近中午。奈美娜一行人渐渐接近了检查口，但他们身后队伍的长度只增未减。整个人群上空蒸腾着一股让人窒息的热气，加上原本砂之国境内温度普遍偏高，长时间的等待使得有人开始抱怨起来。而当那个只有艾路非才注意到的美女消失在检查口后，不良传教士一脸惋惜地收回了视线，无精打采地站在人群里。
　　就在他们临近进城检查处时，站在卡莱恩前面的妖怪猎人突然转过头来。
　　“卡莱恩。”
　　“嗯？什么事？”
　　一向不爱搭理人的紫女子突然主动说话，卡莱恩感到有点意外。
　　“一会儿过检查口时保持镇静，不要让人看出异常。最好不要说话。”
　　“我知道了。”
　　其实就算奈美娜不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至于语言方面，因为母亲是罗摩尔德人的关系，在很小的时候卡莱恩就可以说一口纯正的罗摩尔德语了（只是语音方面有些差别，语法和词汇大致还是相同的，事实上从他们相遇开始，卡莱恩就故意说罗摩尔德语）不过，奈美娜的提醒还是让他的心里涌起一丝暖意，虽说平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至少现在看来，她也开始关心身边人的安危了。当然，这是卡莱恩一厢情愿的想法。真正的情况是，奈美娜担心要是卡莱恩身份败露的话，会给自己带来不小麻烦。要是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跑掉吧。以上是妖怪猎人的想法。
　　很快三人便进入到了检查口。到这里，人流被分成三列，每一列的最前端都有两个负责检查行李的士兵、一名负责记录的文书官以及一队负责保全的警卫兵。当他们站到文书官面前时，那个官员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从哪里来？来曼迪城做什么？”
　　“我们从达达洛亚镇来，是来找朋友的。”
　　身为本地人的艾路非迅作出回答，虽然这个答案的真实度有待考证，不过也不算是在撒谎。
　　文书官飞快地用谁也看不懂的字记下一行之后，头也不抬地继续说。
　　“检查行李吧。”
　　由于在此前的某个小镇停留时，众人特意买了几个行李袋装补给品和换洗衣物，因此此时三人手中都提了一个大袋子。（卡莱恩提了两个，因为凯迪走丢了没有拿他的那一份，不过他倒是没有忘记他原来的背包。
　　两个士兵迅翻查了一下行囊，没有现什么异样，就放行了。
　　“连名字都不用记，还真是轻松呢！”
　　过了检查口后，艾路非的心情也随着空气质量转好而愉悦起来。
　　“大概人太多了，记名字就太麻烦了。其实只要没带可疑物品就不会有问题的。”
　　队伍中最“可疑”的黑衣骑士也松了口气，也许该托进城人数太多的福，几乎没有被看几眼就入城了，虽说不确定砂之国是否也颁了通缉令，但万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正当三人轻松地迈开脚步，准备穿过通道进城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将他们的心瞬间提至顶点。
　　“前面的！等一下！”
　　他们回过头，只见起先站在一旁的一个警卫兵正提着佩剑朝他们跑过来。卡莱恩的头上立刻冒出一层细汗。
　　糟了！难道这边也通缉令了吗？
　　卫兵跑到几人面前停了下来，一脸严肃地扫视过他们，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奈美娜身上。
　　“问一下……”
　　三人竖起耳朵，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奈美娜开始在手中蓄力，卡莱恩的拇指搭上了剑鞘，而艾路非则已经做好撒丫子逃跑的准备了。
　　“问一下……”
　　脸僵得像石头的卫兵低声说着，突然，他的脸上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小姐你脸上那个红色标记是在哪里做的呀？”
　　？――三人中有两个人倒了，剩下的妖怪猎人一脸呆愣地看着卫兵朝自己急靠拢。
　　“哇～做得真的好好哦～！好逼真哦～！一点也不做作！不像我以前做的那些，不是掉色就是一点都不逼真！对了，小姐也是‘血色曼陀罗’的崇拜者吗？现在可真流行这个呀！”
　　两个男子手脚颤抖着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听到卫兵的话，又差点坐到地上去了。艾路非赶紧一只手搭在了士兵老兄的肩上。
　　“小哥，你、你刚刚说‘血色曼陀罗’？”
　　“是啊！就是那个最强的神秘猎人啊！我现在可是她的忠实追随者哦！听说之前她在迪斯坎特那边杀了一只高级魔族，而且还是一刀将敌人砍成了四块哦！”
　　艾路非惊异地将目光转向奈美娜，表情里明显带有“她真这么厉害吗？”
　　的疑问。姑且不去考虑“如何一刀将对手砍成四块”这种颇为深奥的问题，光是能独自杀掉高级魔族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因此，即使是与奈美娜同行了一段时间的艾路非和卡莱恩，听到这种事还是觉得很夸张。
　　“是不是啊？说得跟真的一样，别是骗我们的吧！”
　　“怎么可能骗你们嘛！我可是有可靠消息来源的！”
　　“那你见过‘血色曼陀罗’吗？”
　　“这个嘛，本人倒是没见过，不过我知道她的名字，绝对内部机密哦！曼迪城的猎人工会我可是有熟人的！”
　　“哦？你说来听听？”
　　“听好哦！”
　　卫兵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她叫‘奈尔提米斯霍恩拉加特隆巴达克修米里尔罗比里欧赛恩斯提尔克拉特达力加’，名字是长了点，不过也正凸现了她的不凡之处呀！”
　　于是艾路非就笑得全身抽筋地栽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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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古老的语言中，“曼迪”这个词是“纯洁的宝石”之意，也因为如此，大多数了解这个名字含义的人都主观地认为，曼迪城中最兴盛的一定是宝石产业。然而实际上，曼迪城最达的不是宝石业，而是兵工业。罗摩尔德最好的武器、盔甲及各种护具，过七成是出自曼迪城。在过往战争中，曼迪城为国家军队所提供的精锐兵器，是士兵们保家卫国最可靠的保证。
　　城内的建筑物多为圆顶，这样的设计能有效地驱散暑热、抵御风沙，而建筑物顶多数是银白色，在灼烈的阳光下从远处看去，曼迪城就好像一颗镶嵌在黄色与绿色背景中的闪亮白色宝石，因此，人们也赠与它一个美称――白色都市。
　　这座白色都市之中，人潮一如既往地汹涌，四处可见被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商店和民宅。因为明天就是一年一度大节日的缘故，每个商家都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来吸引顾客。此时，卡莱恩与艾路非正走在一片“清仓大处理！”
　　、“上等好剑九折优惠！”
　　的吆喝声中。
　　“照这种情况看来，旅馆还会有空房间吗？”
　　在第二十一次和人撞上之后，卡莱恩提出了一个很合乎逻辑的疑问。但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应，当卡莱恩转过脸时，现那个英俊异常却行为不端的男人正优雅地牵着一名女子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
　　“美丽的小姐，请你原谅我的鲁莽，我因不小心撞到了你而深感自责，因为在见到你的那个瞬间，我的心就脱离了我的身体，朝你的方向飞去，而这副躯壳就无意识地撞上了你。万分抱歉，请接受我最诚恳的歉意。”
　　一滴冷汗从骑士头顶滑下来。没等那个两眼冒心的年轻女子答话，卡莱恩一把拖过艾路非的脖子，将他迅拉到远处。
　　“哇哇！你干什么？干嘛破坏我美好的邂逅？”
　　“我说……”
　　卡莱恩无力地按着额头，“你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
　　“还有什么比我泡妞，哦不，是‘传播爱的旨意’更重要的事啊？”
　　“找旅馆啊！你忘了奈美娜临走时说的话了吗？”
　　半个小时前，妖怪猎人和他们在某处分开了，临走前奈美娜说她要去一趟猎人工会，向会里报告之前那些诡异魔兽的情况，顺便将旅途中打到的战利品拿去换钱，而这段时间里，其余二人就负责找落脚的旅馆，安顿之后再去猎人工会找她。这个计划很快获得一致同意，因为此时他们身上的钱最多够付两天的房租，所以当奈美娜说她去猎人工会换钱的时候，艾路非立刻拍手叫好，要知道，猎人去工会换得钱的比率可是比外面高了不少。
　　“当然没有忘了！只要是女人说过的话，我都绝对不会忘的！”
　　这个不是问题的重点吧……卡莱恩暗叹一口气，抓过传教士的衣领就往前拖去。虽说这样对待一个神职人员是很不礼貌的，不过卡莱恩更担心要是他一松手，这只大色狗又会不知道窜到什么地方去了。
　　两人走在人流之中，时不时地可以看到一些身上纹有奇怪图案的人，而且几乎全是血红色，只是纹的部位和样式不同罢了。卡莱恩想起了之前那个警卫说的话，看来，“血色曼陀罗”这个称号果然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还真是很流行呢。”
　　“是吧？所以我说呀，干脆我们都去弄个跟霍克洛恩小姐一样的图案，然后咱们组个叫‘曼陀罗军团’的冒险队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
　　“哦？那换个名字吧，其实我挺喜欢‘美貌与腕力并存的帅哥们’这个名号的。”
　　“……”
　　于是，骑士决定不再去搭理艾路非无意义的对话。
　　在传教士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跑掉之后，卡莱恩这才放开了抓住他衣领的手。两个男人并肩从人群间穿梭而过。
　　“不过说实话，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胆量的。”
　　“嗯？”
　　卡莱恩侧过脸，黑如墨玉的眼中是浓重的困惑。
　　“明明知道霍克洛恩小姐是妖怪猎人，还敢和她同路，你胆子还真大。”
　　听完艾路非的话，一抹模糊的笑意从卡莱恩嘴角浮起。
　　“是妖怪猎人，而不是赏金猎人，不是吗？”
　　“那还不都一样，都是猎人工会的人，保不准哪天就把你卖给赏金猎人了呢。”
　　“奈美娜她不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直觉告诉我，她不会把我交给赏金猎人的。大概，是因为这种直觉吧，所以我才会想到留在她的身边。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哈哈哈！说得也是！恐怕还没几个赏金猎人能想到，自己会友的身边就跟着一个通缉犯吧？与其被追着到处跑，不如直接正面现身，反而会让人放松警惕。卡莱恩，你的想法太大胆也太危险了，所以结果就最安全。不愧是骑士长，胆识就是不同于凡人！”
　　面对艾路非的称赞，卡莱恩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将视线重新转向前方。
　　“不过我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
　　“霍克洛恩小姐的紫不是在大6上很少见吗？怎么会没有人认出她是‘血色曼陀罗’来？”
　　传教士的问题完全是针对此前那件让他笑到爆的“卫兵事件”按常理来说，奈美娜身上的特征非常明显：罕见的紫，脸上的红色印记，就算眼神再怎么差的人都应该不会弄错。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当奈美娜走在街道上时，人们除了注意到她的紫，几乎没有人把她和“血色曼陀罗”联想到一起。
　　“那当初你怎么认出她的？”
　　“我？”
　　艾路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泰莉亚告诉我的啊！”
　　“啊？星之祭司告诉你的？”
　　“没错，闲聊中突然提到的。因为是传说中‘女’剑士的名字，所以一下子就把名字什么的都记住了！”
　　原来只是因为奈美娜是女性，你才记得住啊……几条黑线从骑士后脑勺划了下来。接着，卡莱恩略微想了一下，才回答艾路非刚才的问题。
　　“我想……这是因为人们的虚荣心吧。”
　　“咦？”
　　“流言的可怕之处，在于它扭曲事实的程度和传播度的迅。当人们见到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或事件时，第一反应就是四处宣扬，而在宣扬的过程中又会不自觉地将事实夸大。其实，这就是人类的虚荣心在作祟，因为越是把所见事实说得了不起，所受到的关注就越多，虽然难免会遭到怀疑，不过叙述者可以理直气壮地用一句‘你又没见过，我可是亲眼所见啊！’将那些怀疑堵回去。而当这条被歪曲的流言传到下一个人耳中时，它又被进一步夸张扩大，逐渐地，此前的事实就会被这些歪曲所替代了。”
　　“哦，也就是说，人们为了使自身赢得更多的注意而故意将事实歪曲夸大。虽说紫很少见，但在大6上还是存在着的。一个‘剑术高强的紫女人’，总没有一个‘两米高肌肉壮硕能一拳砸碎岩石的女人’更吸引人，对吧？”
　　“没错，而且光从外表来看，实在很难把奈美娜那种体型娇小的女子，同传说中‘一刀将高级魔族切成四块’的英雄式人物联系在一起。”
　　“咦？她不是说那只是个高阶魔兽吗？”
　　“是那样没错，虽说两者都会说话，但高阶魔兽和高级魔族之间的力量差距还真是可以用鸿沟来形容啊。可惜世人只知道高级魔族会说人类语言，所以经常把两者弄混。”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顺着流言，认为有个能干掉可怕魔族的剑圣在身边吧，这种感觉倒是挺不错的！不过话说回来啊，卡莱恩。”
　　“什么事？”
　　“你对霍克洛恩小姐的事情理解得可真透彻呀！”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对她有好感的话，完全可以试试我跟你说过的方法啊！当然像她那样冷漠的女人要成功的话可能有点困难，不过只要有我这个‘爱的传教士’在你身边，保证能给你最正确的指引……哎！别走这么快啊！我还没说完呢！等等我～”
　　被黑衣骑士无情抛下的艾路非从头上暴起几大颗冷汗，他一边大叫着一边朝卡莱恩的背影奔去。人潮汹涌的街道上空，嘈杂声、喧闹声不绝于耳，很快就卷着某个不良美男子不顾形象的喊叫，朝着天空深远处飞去。
　　第二十一章 拉基因之瞳 人工会、佣兵团、冒险者公会、法师协会和商人联合会，这五大组织是裴洛菲斯大6上规模最大的人才聚集地，它们的分会和成员遍布整个大6。而不同的是，法师协会和商人联合会限制了成员的职业，而其他三个组织则是完全没有职业限制，加入的条件也只有一个：通过入会考试，说白了就是放一堆魔物让你打，或是叫你去某个地方找一样藏着的东西，当然，可以多人组队完成任务，但随着人数增加任务难度也会有所增加。这听上去好像不太难的考试，实际操作起来可能会让你欲哭无泪，因此，最终能加入到这几个组织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实力。
　　当年，奈美娜为了谋生就随便选了个工会加入。入会考试是击败两头巨石怪人（按魔兽分级，巨石怪人属于中阶魔兽）结果，当主考官刚说完“开始”那边的巨石怪人就已经全部碎得只剩渣了。于是，这名其貌不扬的女子立刻被招揽入会，并且她的一切资料被设为高级机密，以防其他工会得知她的存在后会暗中挖角。不过是猎人工会的高层多虑了，奈美娜本人对金钱或权势丝毫没有兴趣，就算有人来挖角，她也会以“转会太麻烦了”为理由而拒绝的。
　　猎人工会的成员又分为两种：专门负责追击逃犯的赏金猎人，以及专门负责清除魔物的妖怪猎人，其中又数赏金猎人的地位更高一些，因为当敌人是穷凶极恶、实力强大又极度狡猾的通缉犯时，赏金猎人往往必须具备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制服他们。虽然某些魔兽也很可怕，但除了高阶魔兽和一部分中阶魔兽外，其他的都没什么智力可言，清理起来比追击通缉犯轻松多了。原本会里想让奈美娜成为新一代金牌赏金猎人，不过被紫女子以“没兴趣跟在别人**后面追”这一理由拒绝了，而选择了活动度更自由的妖怪猎人。虽说她推脱掉高薪职业的理由不太站得住脚，但其中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此时，奈美娜正站在猎人工会曼迪城分会前，她的脚边是一个被撑得涨鼓鼓的巨大旅行袋。她抬头看了看门沿上的巨大招牌，确认是猎人工会之后便提着袋子走了进去。
　　即使是分会，屋里的装潢也丝毫不输给主会，尽显大气与豪迈，让人一进门便有种在气势上被压迫的感觉。正面墙上挂着两把交错成十字的巨剑，剑身上的纹路之精细，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不过因为是装饰用剑，因此没有磨出锋刃，这也使那些口袋里钱不多的剑士们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毕竟，拿吹毛即断的宝剑当摆设实在是遭天谴的行为。四周的墙上也挂着各种各样制作精致的装饰用武器，每一样都代表了工会中的一种职业。高高的圆型吊顶被分割出几层，让人从视觉上有一种视线逐渐深入的感觉。金、银、黑、红、黄几种颜色巧妙地搭配出房间的色调和气氛，而这些富丽的色彩正中，是一张长方形的椽木桌子，工会负责人正坐在那张铺了块编织毯的桌子后面，准备迎接到来的客户或是工会成员。
　　所以当奈美娜踏进工会大门时，坐在桌子后的工会负责人――西奥多洛威利尔镜片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看看谁来了。”
　　边说着，洛威利尔将镜架往上推了推，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而奈美娜在看见他之后则是微微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儿？”
　　“哎呀哎呀，见到老朋友不是应该热泪盈眶地冲过来吗？”
　　“我跟你好像不太熟吧。”
　　“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主考官吗？太让人伤心了，奈美娜。”
　　现年46岁的西奥多洛威利尔曾是位名声赫赫的赏金猎人，不过十几年前因为一次无法治愈的伤病而被剥夺了战斗能力，这才退下来做起后台管理者。一名活跃于世界舞台的英雄式人物，突然因伤而无法再战斗下去，其间的心理落差可想而知。不过，洛威利尔有着一颗与其文质外表相反的坚强的心，在朋友、亲人以及爱人的共同帮助下，他成功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但也许是因为当年的打击太大，因此他康复后性格却变得有点怪怪的。平日里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背地里却喜欢用一些古怪的花招整工会里的新人。当他第一次被任命担当入会考试主考官时，便提议放些中阶魔兽出来，这一提议当然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但洛威利尔却一概不理，还说什么“我是主考官，考题当然由我定！”
　　、“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考场里的守备人员就去帮忙吧！”
　　结果还是实施了他的想法。不过可惜的是，他的第一个考生就是奈美娜，所以他想象中考生们抱头鼠窜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他的魔物们在几秒钟内化成了碎片。就因为这件事，他似乎对奈美娜特别有兴趣，常常拿一些难度系数颇高的任务给她，不过，这也许是他的报复也说不定。
　　所以说，今天这场重逢在奈美娜看来实在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尤其是在她看到洛威利尔拿出手帕假惺惺地擦干眼角的泪水之后。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人员调整啊！真是的，迪斯坎特那边麻烦不断，偏偏这个时候进行人员调整，让我这把老骨头千里迢迢跑到砂之国来，上面的人还真是不会体恤员工啊～！”
　　“……你是跟着我来的吗？”
　　“怎么可能！虽然你这丫头很有趣，不过还不值得我这么劳师动众的！”
　　洛威利尔“嘿嘿”地笑着，又将眼镜推了推，镜片的反光将藏在那之下的真实目光完全遮盖住了。
　　其实奈美娜之所以会这样说，完全有她自己的原因。以前还在迪斯坎特的时候，几乎奈美娜每到一个有猎人工会的城市，洛威利尔都会出现在那里，并且一脸惊讶地笑着说“哎呀，我们可真有缘呀！既然这样，我有个任务你有没有兴趣看看呀？”
　　这名曾经的金牌赏金猎人，将他追踪、纠缠的本领在奈美娜身上运用得淋漓尽致，并且会一直在妖怪猎人耳朵边用近似催眠的语气不断重复“来加入赏金猎人吧，前途无限好呀！”
　　结果反而导致奈美娜一见到他就冷着脸，从牙缝中挤出“我讨厌赏金猎人”之类的句子。不过洛威利尔倒也不气馁，继续每天每夜地纠缠。终于，忍无可忍的奈美娜在迅处理好迪斯坎特方面的事宜之后，火前往罗摩尔德，也好摆脱这位上司的阴影。不过可惜，她的美梦今天又要破灭了。
　　“看来我们果然有缘呀，在异国他乡都能相遇！为了庆祝我们的重逢，我给你一个高赏额的任务怎么样？”
　　“不必了。”
　　“还真是跟往常一样冷淡呢。”
　　“废话少说，我有情况汇报。”
　　虽然眼前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曾让奈美娜头痛不已，但好歹他也是目前曼迪城猎人工会的最高负责人，紫女子便将她所遭遇到的那种可怕未知魔兽的情况，仔细地描述了一遍。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有意忽略掉当时队伍中的另两名男子，于是情况就变成她一个人单打独斗，最后被几道蓝光所救而成功逃脱。听完叙述后，工会负责人的表情也正经了起来。
　　“照这样看来，那种魔兽的确出了我们的认知范围，是有必要去查一下。不过，连你都杀不掉的魔兽，危险度大概已经接近高阶魔兽了吧？”
　　洛威利尔收敛起平日里嘻笑的神情，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总之，我先向上头汇报情况，看看迪斯坎特那边有没有出现过这种魔兽，要是大量出没那就麻烦了。真是的，老是在大家都忙成一团的时候出乱子，看来大6又要不太平了……对了，刚才你说有几道蓝光帮你击退了魔兽？”
　　“是的。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但我可以肯定一定有人在暗中观察着。”
　　“‘血色曼陀罗’的直觉吗？”
　　洛威利尔笑着摘下眼镜，用手帕轻轻擦拭起来，“不过呢，我还是可以大致推测出来那个人是谁。”
　　“是谁？”
　　“哟～没想到平日冷漠的你也会有这么好奇的表情呀？放心，我会正面回答你的。”
　　眼镜男沉吟了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剑之卡格斯’这个名号。”
　　“没有。”
　　非常干脆的回答。
　　“……我说你呀，除了猎杀魔物，平常也花点心思了解下当今的话题人物吧！”
　　工会负责人无奈地摇摇头，重新将眼镜戴上，“‘剑之卡格斯’是在两年前出现的人物，啊，也就是跟你同一时期出现的，不过他可比你这朵‘血色曼陀罗’神秘多了。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或是会出现在哪里，他甚至没有加入过大6上的任何组织，唯一可知的是他神乎其神的剑术，而且就我们收集到的情报看来，他的剑术恐怕在你之上。”
　　说到这里，洛威利尔故意顿了顿，斜着眼睛偷瞄奈美娜的表情。可女子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颇感无趣的他又继续讲述。
　　“从你刚才所说的蓝光，以及能一下子就砍翻了你都打不动的魔兽，我立刻就想起了传说中传言中‘剑之卡格斯’有一种剑技，可以出蓝光闪烁的剑风在一瞬间击倒敌人。所以我才会大胆推测，救你的那个人是他。”
　　“如果是他，那他为什么要在暗处观察，而不和我正面相对？”
　　就算是救了自己，但对方这种藏而不露的姿态却是让奈美娜心里有些不舒服。听到她的话后，洛威利尔一边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微微颔。
　　“说不定他是暗恋你又不敢面对你呢？‘剑之卡格斯’和‘血色曼陀罗’，怎么看都是般配的一对呀！”
　　“……”
　　“开玩笑的！别露出那种恐怖的表情嘛！”
　　洛威利尔摆摆手，和善地笑着看向负面情绪渐长的妖怪猎人，“你这丫头果然很有趣呢！怎么样，考虑下做赏金猎人吧？”
　　“……我讨厌赏金猎人。”
　　“哎哎，别这么说嘛，再怎么也是一个工会的。对了，最近我新收了一个徒弟，那小子功夫很不错呐，颇有我当年的风范！你来加入赏金猎人的话，我就把他给你当搭档如何？”
　　“没兴趣。”
　　奈美娜闭着眼睛吐出冰冷的回答，“兑换处在哪儿？”
　　“二楼左转第一间。你真的考虑看看吧！赏金猎人又有固定工资又有高额赏金，总比你灰头土脸地砍些小杂碎钱来得快多了！”
　　“不要……另外，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哦？你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奈尔提米斯霍恩拉加特隆’，后面一串记不起了。”
　　冰蓝色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关于这个名字，你有何解释？”
　　眼镜男脸上挂起的和蔼笑容比阳光还温暖。短暂的沉默持续了大约十秒钟时间，这位道貌岸然的工会负责人才微笑着开了口。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少跟我装蒜。”
　　“哎～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既富有诗意又兼备神秘色彩吗？最关键的是它多么能体现出‘血色曼陀罗’不凡的形象啊！”
　　“我只希望你以后要骗人的话，给我用个正常点的假名。”
　　“咳、知道了。”
　　看着妖怪猎人提着那个大包裹，转身向二楼的楼梯走去，洛威利尔始终以一脸纯良的微笑面对着她的背影。不过当奈美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后，眼镜男立刻从桌子下摸出一个本子，飞快地写起来。
　　“‘奈沙拉提多尔沙耶弥克多利斯恩塔克莉亚德罗梭米修纳基尔多克丝简’，嗯，下次就用这个名字好了……”
　　＊＊＊　　＊＊＊　　＊＊＊
　　奈美娜推开了兑换处的门。
　　这个最多只有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有近一大半的空间被高高的置物架占据了。每个架子上都分门别类地整齐堆放着从各类魔物身上弄下来的战利品，放不下的部分就用大口袋装着，扔在了架子或柜台的脚边。铁蝎的锐尾、沙漠巨鸟的尖爪、火蟾蜍的黏液，这些让普通人一看就觉得恶心的东西，却是锻造金属、强化武器或炼制药物的必须材料。事实上，猎人工会除了接受委托赏金之外，绝大部分经济来源就靠出售这些恶心的东东。而对于妖怪猎人来说，收集这些恶心的东东也就成了主要任务。当然，在没有猎人工会的地方，妖怪猎人们可以将战利品直接卖给铁匠或炼金士，不过价格也自然不会高，而且免不了会起一些小争执。所以奈美娜才会特意将战利品全部拿到工会里来兑换，但并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只是单纯地懒得讨价还价而已。
　　紫女子推门的时候，坐在柜台后的一位身形略微佝偻的灰老者将老花镜低了低，直盯着奈美娜看。
　　“呵，最近的年轻人干劲很足嘛。”
　　老者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皮革面的记录本，在那里面记录了各种收集品当前的价格。由于物价随时都会变动，因此这些数据都可以用一种特殊的炼金药剂涂改掉，然后再重新写上新的价格。
　　“来，让我看看你弄到些什么东西。”
　　“有劳了。”
　　说完，奈美娜将大包提起来，开始将里面的战利品往桌子上倒。灰老人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和蔼的微笑。
　　不过，一分钟后，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再一分钟后，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
　　再一分钟后，老人铁青着脸扶住鼻梁上的老花镜，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惊恐神情。
　　“你、你把曼迪城周边的魔兽都清理掉了吗？”
　　面对桌子上堆得像座小山的各种魔物器官，老人用颤抖的声音提出了疑问。平常的猎手最多也就提一小口袋过来，数量较少的时候他就当场清算，不过照目前这种数量看来，当场清算是不可能了。由于物品堆得太高，已经完全把紫女子的身形遮挡住了，因此，两人只有用声音进行交流。
　　“不，只是一路过来魔物太多了而已。”
　　“说得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魔物数量突然暴增，还喜欢主动袭击人类，会里的妖怪猎人都快忙疯了。”
　　老者说着，伸手拉了拉悬在身侧的某根绳索，一阵轻盈的铃声响起，几分钟后，一个学徒模样的少年从门口进来了。当他看到桌子上那一堆东西时，在短时间内大脑出现了无法运转的情况。
　　“费恩，去把这些分类了报个数目给我，让那帮小子手脚利索点，这位小姐等着收钱呢！”
　　名叫费恩的黑少年连忙答应着，将那座“山”重新扫进口袋里，接着费力地拖在地上走出了门外。于是，老人再次将目光停落在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身上。
　　“这可能要花点时间，你先在楼下休息会儿，一会儿好了我再派人来叫你吧。”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
　　想到又要到楼下去面对那位工会负责人，奈美娜立刻果断地拒绝了。不过另一个原因则是她还有件东西要给老者看。于是她伸手在腰袋中摸了摸，从里面掏出一个纯黑亮的珠子。
　　“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老人接过那个珠子，端正了一下老花镜，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复端详起来。那颗普通珍珠大小的黑珠表面光滑无比，在明亮白光下整个珠身似乎流动着斑斓的光华。老者仔细看了一阵，还是拿不准这是什么东西。
　　“你从哪儿得来的？”
　　“在马克里德，从‘沉睡的恶魔’的额头上取下来的。”
　　拿着珠子的手猛地一颤，险些将它落到地上。老人抖着手再次将老花镜正了正。
　　“你、你杀了塞鲁巴特吗？”
　　“你知道那魔兽的名字？”
　　“那可真是个遥远的传说啊，远得我都快记不起了。”
　　灰老人将视线转向天花板，上面得魔晶灯在镜片上投下耀眼的光芒，“传说里，那是个极度凶残又极度强大的魔物，大概在一两百年前，被一位人类英雄封印在了迪斯坎特某处。没想到这个我孩童时代听到的传说是真的啊！我再问一句，你真的杀了它吗？”
　　“是。不过，好像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当然奈美娜没有说出自己是一招就击败了塞鲁巴特，如果她这样说的话，估计老人会脑淤血爆而当场暴毙吧？
　　“这样吗……大概，是因为沉睡太久，力量也流失得差不多了。”
　　老者将那颗珠子在手上滚来滚去，“那这个应该就是塞鲁巴特的附眼，名为‘拉基因之瞳’的魔法石了吧。”
　　“‘拉基因之瞳’？”
　　“传说是塞鲁巴特吞噬了另一只名叫拉基因的高阶魔兽，由此得到了拉基因的眼睛，而这只眼睛可以看穿敌人攻击，似乎还可以吸收魔法伤害。”
　　“难怪……与它战斗的时候，我注意到这东西闪烁了一下，接着塞鲁巴特似乎就可以看到我的进攻方向了。”
　　奈美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抬起眼看向老人，“那么这个大概价值多少钱？”
　　“你要兑换它吗？这个……恐怕有点困难……”
　　“怎么？”
　　“你也看到了，现在会里的收集品多到不行，就是因为太多了，短时间内还没办法把它们全部兑换成现金。况且……要兑换这个东西，恐怕得把整个工会都抵给你吧。你现在很缺钱用吗？”
　　“那倒不是，只是想把能兑换的一次换完罢了。”
　　“呵呵，实话告诉你吧，‘拉基因之瞳’只有寄生在活物身上才有作用，我们就这样拿过来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带在身上，反正也占不了多少储存空间，说不定以后会找到使用它的方法。不过说心里话，还真感到有点可惜啊，呵呵。”
　　妖怪猎人淡淡地笑了一下，将“拉基因之瞳”重新放回了腰袋。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身后便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随着灰老人的话音，费恩一脸敬畏地推开了门。
　　“乔安德先生，分类工作已经完成了。”
　　“好，把报告拿过来吧。”
　　“是。另外……”
　　费恩一边朝乔安德点头行礼，一边用眼睛小心地看着奈美娜，“请问是霍克洛恩小姐吗？洛威利尔会长让您赶快下去，说有人找您。”
　　“知道了，让他等着吧。”
　　紫女子冷淡的回答让少年愣了一下，大概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完全无视顶头上司的工会猎手。费恩暗暗吐了吐舌头，将报告书交给了乔安德之后，便退出了房间。乔安德戴好老花镜，将那份报告书与记录本仔细地对照，一边在纸上不停地计算着。十分钟后，老人才抬起头来，并将几格抽屉拉开。
　　“一共是153斯比37库比85鲁比，就给你153斯比38库比吧，有机会和你这么厉害的孩子打交道，我也算没白活啊，呵呵！”
　　“你过奖了。”
　　奈美娜将钱袋接过手，脸上漾起微微的笑容，“能和猎人工会最负盛名的‘魔物大百科’――约瑟夫乔安德打交道，我才是万分荣幸。”
　　听到女子准确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乔安德那双略带浊色的眼中飞闪过一道讶异的光芒。他没有再说话，只目送着奈美娜的背影出了房间。这时，一阵短促的笑声才从他嘴里响起。
　　“……‘血色曼陀罗’吗？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孩子。难怪洛威利尔这么执着于你呢……”
　　说完这番话的乔安德一面笑着，重新埋下头去。
　　＊＊＊　　＊＊＊　　＊＊＊
　　刚下完楼梯，妖怪猎人就看到某个金碧眼的英俊男人坐在洛威利尔身边，两人正热烈交谈着。看见奈美娜走过来，那个英俊男人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怎么样？都办完了吗？”
　　“嗯。”
　　简短回答后，紫女子径直走向大门，丝毫不给洛威利尔任何搭话的机会。艾路非见状立刻出声拦住了她。
　　“哎，别这么急着走嘛！洛威利尔先生说你们好不容易才重逢，多聊一下怎么样？”
　　“要聊你自己聊，我没空。”
　　奈美娜头也没转地往外走。看到她态度如此坚决，不明其中原由的艾路非只好起身，以一脸歉意的笑容面对工会负责人。
　　“抱歉，洛威利尔先生，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聊吧。”
　　“呵呵，没问题！和你聊天真是非常愉快的经历呀！”
　　眼镜男一面同艾路非握手道别，一面将另一只手捂成圆筒状，朝奈美娜的背影高喊道，“哟～我知道你为什么老不肯答应我了！有这么个英俊又绅士的男人在身边，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去做赏金猎人的～！”
　　女子的身形猛然一僵。艾路非大笑着接受了眼镜男变相的赞美，随即朝奈美娜走去。
　　“洛威利尔。”
　　“什么事？”
　　“如果下次再见到你，你最好保佑别是在郊野，否则我会向上头报告说‘西奥多洛威利尔于野外被魔兽袭击致死’。”
　　“这是在威胁我吗？奈美娜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冷哼一声之后，紫女子和传教士并肩走出了工会大门。大概由于脚步有点快，加上艾路非没有看前面的路，在他出门的那一瞬间，传教士同一名红青年撞在了一起。
　　“啊，对不起。”
　　“不，没事。”
　　青年说完之后才注意到艾路非满是歉意的笑容，大概是从未见过长得如此俊美的男人，红青年略微愣了一下。相反，看男人的脸从来不过五秒钟的传教士则是立刻转回头，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对了，卡莱恩呢？怎么没一起来？”
　　奈美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过脸询问道。艾路非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着看向她。两人的脚步渐渐融入人山人海当中。
　　“你可真会开玩笑呢，霍克洛恩小姐。”
　　“嗯？”
　　“你忘了他的身份了吗？让他来猎人工会，岂不是自投罗网？”
　　“哦，我忘记了。”
　　刚刚受了刺激的猎人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我让他在餐馆里等我们，现在就走吧。”
　　“也好。”
　　两人的身影在下一时间里便消失在来往人群中，他们也当然没有注意到，刚才和艾路非相撞的青年在听见他们的某段对话后，眼睛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卡莱恩？”
　　思索一阵之后，面带一丝疑惑的红青年挠挠头，转身走入了猎人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