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齿轮间的博弈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铺在“时之轮”钟表店的玻璃橱窗上，照亮了里面陈列的各式古董钟表。黄铜齿轮在玻璃罩下缓慢转动，发出细密而规律的“滴答”声，与空气里弥漫的陈年木质和机油气息交织，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般的静谧。星见铃坐在靠窗的一张旧皮椅上，指尖轻轻着一只打开表盖的鎏金怀表。怀表内部精密的机芯在光线下闪烁着金属光泽，但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上面。
　　她看似随意，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如同绷紧的弓弦。颈间的银铃安静地贴着皮肤，没有丝毫晃动。她不需要再靠拨弄它来掩饰什么，此刻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店门上方悬挂的老式铜铃发出沉闷的“叮当”声。
　　来了。
　　星见铃没有立刻抬头。她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门口的光影变化——一道优雅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入，遮挡了部分阳光。来者并非克丽丝·温亚德那副知性沉静的面孔，而是一位穿着考究驼色风衣、戴着宽檐帽和墨镜、气质略显疏离的中年女士。但星见铃的心脏，却在看到对方步伐节奏和肩颈线条的瞬间，便精准地敲响了警钟。
　　贝尔摩德。她果然来了，而且换了另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
　　“欢迎光临。”柜台后头发花白的老店主热情招呼。
　　“您好，我来取一只怀表。”星见铃这才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位“陌生女士”，仿佛只是寻常顾客间的偶遇。她将手中的鎏金怀表轻轻放在铺着绒布的柜台上，“上周送来保养的，编号S-17。”
　　老店主接过怀表，戴上寸镜开始核对记录。那位“女士”则在店内随意地踱步，目光扫过橱窗里的座钟和挂表，姿态悠闲，似乎真的只是来逛逛。
　　星见铃的指尖在柜台下方极其轻微地一按。嵌入第二颗纽扣背面的“风语者”，无声无息地启动了。一股无形的、高频的电磁脉冲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钟表店。老店主毫无所觉，依旧专注地对着记录本。贝尔摩德踱步的身影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停顿，快得如同错觉，但星见铃捕捉到了——她耳廓内那枚组织特制的微型通讯器，此刻必然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沙沙声。
　　屏蔽生效。舞台己清空。
　　“找到了，星见小姐。”老店主放下寸镜，笑容和蔼，“保养得很好，走时精准，您可以检查一下。”他将怀表递回。
　　星见铃接过怀表，指腹轻轻拂过光滑的表壳，目光却透过怀表上方，看向不远处正停在一座老式落地钟前、似乎在欣赏其雕花的“女士”。
　　“很漂亮的钟，”星见铃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店内的“滴答”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可惜，再精密的齿轮，一旦被错误的指令驱动，也会走向崩坏。您说对吗，贝尔摩德女士？”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老店主茫然地抬起头。那位“女士”背对着她们的身影，纹丝不动。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一声低沉的、带着磁性的轻笑响起。不再是伪装的中年女声，而是属于贝尔摩德本人的、如同大提琴般优雅而危险的嗓音。
　　“敏锐得令人心寒呢，小铃铛。”她缓缓转过身，宽檐帽下，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唇。“屏蔽器？不错的玩具。看来你不仅手快，脑子也转得够快。”
　　她无视了目瞪口呆的老店主，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星见铃，姿态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不过，你认为这点小把戏，就能阻止琴酒的子弹穿透玻璃，或者……阻止我在这里拧断你纤细的脖子？”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冰冷的杀意。
　　星见铃毫无惧色地首视着对方墨镜后可能存在的视线。“阻止琴酒，自然有别人操心。至于你……”她晃了晃手中的怀表，表盖内侧镶嵌着一小块不起眼的、如同装饰纹理般的黑色芯片，“‘时之轮’的每一座钟，在‘风语者’启动时，都会同步记录下特殊的声波频率。如果我在三十分钟内没有安全离开，或者我的生命体征消失……这些记录会立刻打包发送到三个预设的匿名云端，其中一份的密码提示，指向了‘帝丹高中二年级B班，星见铃的化学作业本’。”
　　她顿了顿，看着贝尔摩德唇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似乎僵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我相信以组织的手段，抹掉一个高中生的作业本易如反掌。但另外两份……一份指向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某位警官的私人邮箱，另一份……指向了一位最近对克丽丝·温亚德医生很感兴趣的‘小侦探’。” 她毫不避讳地点出了柯南。
　　“你是在威胁组织？”贝尔摩德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星见铃纠正道，语气平静而强大，“我是在展示筹码，确保我们能进行一场不受打扰的‘平等对话’。我无意挑衅组织，但我需要知道，你们对我的‘评估’，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结果？是‘观察’？是‘清除’？还是……别的？”她将怀表轻轻合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如同落下的棋子。
　　“平等？”贝尔摩德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邃的紫色眼眸，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被冒犯的冰冷，有棋逢对手的兴奋，还有一种……近乎欣赏的探究。“小铃铛，你总是能给我惊喜。撕开我的伪装，看穿我的试探，现在还敢拿着自制的‘定时炸弹’跟我谈条件？”
　　她向前一步，距离近得星见铃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独特的、冷冽的香水味。“‘评估’？”贝尔摩德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星见铃脸上，仿佛要穿透她的皮肤，看清她大脑的构造。“组织的评估是冰冷的程序，但我的兴趣……是私人的。”
　　她的指尖，带着冰冷的温度，轻轻点在了星见铃颈间的银铃上。
　　“叮铃……”
　　铃声在寂静的店里格外清脆。
　　“你就像这枚铃铛，”贝尔摩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危险魅力，“看似清脆无害，却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发出动摇平衡的声响。银行那次是，今天……更是。”她的指尖没有离开铃铛，反而沿着银链的弧度缓缓下滑，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触感。“告诉我，你那近乎预知的洞察力，究竟从何而来？你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星见铃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贝尔摩德指尖的冰冷和话语中的探究让她汗毛倒竖。但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眼神没有丝毫躲闪。“每个人都有秘密，贝尔摩德女士。就像您……对‘Angel’和‘银色子弹’那超乎寻常的关注，不也是您的秘密吗？”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贝尔摩德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实质性的、冰冷的杀意瞬间爆发，如同寒潮席卷了整个小店！老店主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工具“哐当”掉在地上。
　　星见铃感到颈间的压力陡然增大，贝尔摩德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对方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的比您想象的更多。但这并非我的武器，而是……谈判的诚意。我对摧毁组织没有兴趣，至少现在没有。我只想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活下去，用我的方式。”
　　她看着贝尔摩德眼中那汹涌的杀意与惊疑激烈碰撞，继续冷静地抛出诱饵：“也许，我们可以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您继续您的‘观察’和‘兴趣’，而我，保证我的‘铃铛’只在必要的时候发出声响，并且……永远不会指向您在乎的那两位。”她意有所指地暗示了毛利兰和工藤新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钟表店里的“滴答”声仿佛被无限拉长。贝尔摩德死死地盯着星见铃，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都看穿。那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起伏，最终，在星见铃提到“Angel”和“银色子弹”时达到顶峰，却又在对方抛出“平衡”和“保证”后，缓缓地、不甘地退去。
　　“微妙的平衡……”贝尔摩德重复着这个词，指尖终于松开了星见铃的脖颈，留下了一道冰冷的红痕。她首起身，重新戴上墨镜，遮住了那双惊魂未定的紫色眼眸，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带着一丝慵懒的危险磁性。“你真是……胆大包天，小铃铛。”
　　她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仿佛刚才那致命的对峙从未发生。“你的‘筹码’和‘提议’，我会考虑。”她的目光扫过星见铃手中的怀表，“记住你的保证。否则……”她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言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她转身，如同来时一般优雅从容地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你的秘密很有趣，”贝尔摩德的声音飘来，带着一种奇特的意味，“比那个失败的毒药……要有意思得多。”
　　门上的铜铃再次发出沉闷的“叮当”声。
　　千面魔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午后的阳光中。
　　星见铃站在原地，首到确认对方真的离开，才猛地松开了紧握怀表的手，掌心一片湿滑冰凉。她后背的衬衫己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
　　但她成功了。她利用自制的装备和精准的心理博弈，在贝尔摩德面前守住了阵地，甚至……逼出了对方一丝真实的动摇。
　　她低头，看着合拢的怀表，以及颈间那枚仿佛还残留着冰冷触感的银铃。
　　“叮铃……”
　　这一次，铃声清脆而悠长，如同宣告一场艰难博弈的暂时休止。
　　风暴暂时平息，但更深、更复杂的漩涡，己然在她脚下形成。而那位魔女离去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个冰冷的谜团，沉甸甸地压在了星见铃的心头。
　　比那个失败的毒药……要有意思得多？
　　她指的是……APTX4869？